不存在被适应的可能。
关于古卡的一切挤入了他的脑海，他曾经被父母当成养料的童年，被教会灌输和培育的少年，出类拔萃又投身任务的青年，以及与自己相遇之后的每一个白天与黑夜。
他无比清晰地看着古卡，古卡也无比清晰地看着自己。
圣屿的塔楼，平静的湖面，晦暗的牢房，以及甩在身上的鞭子，烫烙皮肤的铁板，还有在阴茎留下痕迹的盒子。
水滴的声音放大到无限，童谣的旋律盘旋其间。无数的面具底下是一团团的黑影，袍子的边缘铺散在春季的旷野。牢房的铁杆锁住了灵魂，可那灵魂却又能到达地狱和天界。
寒巫所认知事物的方式在他的体内扩散，他看到自己与古卡第一次发生牵连时，古卡所见的幻觉。
那是他淫秽的想法和对塞西洛的觊觎，可这觊觎却又和塞西洛自己的记忆重合在一起。塞西洛看到他和古卡最后一次交合，古卡的头发铺散在床上。对方搂着自己，喊着他的名字。喉咙发出舒服的、压抑的呻吟，而那手则牢牢地箍住自己的后背。
是的，在当初，古卡以为不过是不齿幻想的东西，实际上根本不是幻想。那是召唤师对灵体的感知，对时空的感知，对身边一切可能性的感知，对命运的感知。
只可惜古卡不是塞西洛，没有那么丰富的战斗经验，也没有接触过那么多的生灵。所以他不知道就在那一刻，他的命运就已经和塞西洛捆绑在了一起。
直到当下。
塞西洛睁开了眼睛，他看进古卡的眼底。阵法图在他们的脚底亮起，它和原石的光芒交相辉映。
他们还是独立的两个人，可他们也成为了一个人。
所以塞西洛能清晰地感觉到当他被古卡的父母拉过去，直接横跨了那一条河流，再用寒巫的枝干穿透自己的骨头时，古卡心中炸裂出的愧疚。
塞西洛没有呻吟一声，他只是睁着眼睛，任由咒术的枝干沿着骨头生长。这邪恶狠毒的术法会将他的肉身彻底地禁锢和俘获，为成为多个灵魂的容器做出充分的准备。
他看着古卡踏进了那一条河流，看着他手捧着原石。看着他为两个魂魄改造塞西洛提供着源源不断的力量，再看着关于他血亲的能量从他身上消散。
也就在这一刻，塞西洛终于明白为什么寒巫会永远留在雪山。因为在整个雪山中，每一寸土壤，每一根枝芽，每一条生灵，他们之间都是贯通的。
法力流淌在那白色的咒河里，也流淌在他的身上。流淌在岩壁的缝隙中，也流淌在皑皑的雪花里。
这样的贯通让寒巫的法术不再受世俗巫师的理解，那能被无限放大却又无法捕捉的能量无处不在，而独立的、个体的特征也在这样的贯通中消散，好似变得更脆弱，也将变得更强大。
所以塞西洛能目睹此刻的圣屿，同时也能看到过去那火湖一样的圣屿。能眼见地狱之中的圣屿，也一并看到它向上生长，生长到人界，再高于人界的圣屿。
他看到到眼前的白浆湖水，也瞥见到存放生灵记忆的高塔。窥视每一层楼，每一级台阶，每一个画面，以及每一片雪。
他成为了雪山，所以他也什么都看不见了。
他的身体被撕扯着，那是自愿接纳灵魂时必然经历的过程。两个灵魂非常满意他的身体，于是从他七窍钻入，狠狠地霸占每一寸领地。
而他自己的灵魂则不停地缩小，不停地下坠。他好像被关进了一个黑暗的牢房，可没有闸门，也没有铁杆，没有边缘，没有界线。有的只是无垠的黑暗，以及在他体内的、多余的灵魂之间，产生的窃窃私语。
他已经分不清心底里的情绪到底来源于谁，于是他不再辨析了。
他盘踞在黑暗的深处等待着，等那一个扯开胸腔的疼痛汹涌袭来，将他的心脏抓住，再拽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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