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学校里跑出来和同学一起创业,五六年了,弄出现在这么一个半死不活的广告公司。每个客户都维系得不容易,到了年末还得向家里交账。走的时候就跟姨夫说了,“你们的养育之恩我不会忘,但恩情怎么报,我自己来算。”
开始他们不愿意,扣了他的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但他人是活的,一门心思往外走,就谁也别想把他拦住。
现在公司活下来了,他也活下来了,很多年前的那份隐痛便总会在极为闲暇或极为紧张的关头复发。
当下可能是属于后者。
雪花太轻了,落到一半,偶尔还会有往上飘的时候。但他一片也不想碰。
那种凉丝丝、轻飘飘的感觉让他恶心。
他从前有个对人喜欢掏心掏肺的毛病,对自己的几个弟弟是这样,对宣中岳是这样,对……唐汀之,也是这样。
现在他改了,人活一世,只要对得起自己就够了。
客户提出要求想做成个冰雪主题的宣传展,他弯弯眼睛,大声称赞道:“好哇!好!冰雪主题好!H城的外地游客多,又逢节庆,把这气候的特色和H城的人文景观结合起来做,人流量大,宣传效果一定好!刘总高妙!”
生意场上尽是些人精,他一说好,对方便开始借机压价,交锋几番,最后提到一个人名。
“哎呀,我们找许总来谈这个项目,也是您的老熟人大力举荐,多少算个内部价,行个方便!”
“老熟人?”许帛章捻了一下食指,皮笑肉不笑地自谦道:“刘总说笑……许某在H城无根无凭,侥幸做出一点成绩,也全靠这些年结下的新朋友的帮衬,尤其是像刘总这样的贵人提携!又哪里沾得上‘老熟人’的光!”
“呀呀呀,小许,客套话我们暂且打住,我就问你,你以前有个老同学,叫‘唐汀之’的,你还有没有印象?”
“唐汀之?”许帛章神色如常,非常自然地摇了摇头,“不记得了。但冲刘总叫我一声‘小许’,您也是把我当自己人看待。我这儿也就不跟您打马虎眼,直接来算算账,看了数,您来讲,我给您的是不是公道价!”
从会客室里出来,许帛章面色铁青。项目是谈下来了,价格也很合理,然而平白被触了个霉头这件事,已经足够让人不快。
没心情上班,把合同往合伙人的秘书桌上一扔,拎着外套,走了。
“许总!等一哈!王总有四找里!”
秘书是合伙人的老乡,说话带一点家乡口音,有点怪怪的,又有点可爱,许帛章背着身没有回头,只冲后面招了招手,用从王昊那学来的蹩脚方言回复道:“找锤子找,老子又不是他婆娘,天天走到哪儿都跟到起,今天有四,喊他不准来找我!”
秘书和前台一起被他逗笑,然而讲了段模仿秀的笑星本人却全程都面无表情。
等到举办活动当日,主办方负责人名单上,赫然列着“唐汀之”三个大字。他笑过唐汀之是个富二代,而种种迹象表明,现在轮到“富二代”这个概念,方方面面地来嘲笑他。
刘营只是个中间人,他真正的甲方,居然正是唐汀之自己。
Z市与H市相隔千里,这是来做慈善来了?
唐汀之一眼在人群中看到了他,兴奋地冲他招了招手。
许帛章扭头就走,连活动都不看了,开着上次的事故车,在路上又出了一次车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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