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兰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又是个短住的,挣不了几文钱。
她隨口问:“客官是来梁国访友?或是有什么急事,一日就能了结?”
文人微微抬起下巴,脸上显出几分自矜:“非也。吾乃为求学而来,闻听此地有圣人出世,特来请教一惑。料想明日官学抽簽,必有吾名。一日之内,此惑得解,自当离去,不多叨扰。”
“哦。”邹兰拉长了声音,恍然大悟,闹了半天,又是个冲着那圣人来的。
自打桥茂、王良那两位先生当众跪拜之后,圣人解惑的名声就越来越响,傳遍了周边郡县。
隔三差五就有外地人慕名而来,尤以这些自视甚高的读书人最多。
只是眼前这位,话说得也太满了些。
“客官,我听说那官学抽簽,每日只取一问,全凭运气。”她忍不住想提醒一句,免得这位明日空欢喜。
“我自有天命。”文人轻轻一摆手,打断了她的话头,似乎觉得这等俗务无需多言,“你只管安排房间便是。”
那神态,仿佛明日被抽中已是板上钉钉,只待圣人赐教。
邹兰讪讪地闭了嘴。
行吧行吧,你有天命,你说了算。她领着这位天命所归的客人往后院走去,心里却在盘算,明日这位要是没被抽中,不知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不过转念一想,管他呢,先把今日的房钱收了才是正经。
“客官这边请。”邹兰不再多言,引着他上了二楼,推开一间新修的客房门,“客官你看,这房如何?窗明几净,被褥都是新换的。”
文人扫视一圈,还算满意,点了点头,从袖中摸出十二文钱递给邹兰:“这是一日的房钱。”
接过钱,邹兰脸上依旧笑着:“好嘞,客官好生歇息,晚饭时候再来叫。”
第二日,天边剛泛起鱼肚白,那文人便已梳洗停当,衣冠楚楚,带着昨日那份舍我其谁的气势,匆匆下楼,直奔官学而去。
邹兰倚在柜台后打哈欠,看着他消失在晨雾中的背影,对旁边擦桌子的伙计说:“去,把楼上那间收拾干净,这位客人,估摸着是待不长了。”
伙计應声正要上楼,不到半个时辰,门口光影一晃,那文人竟去而复返。
只是来时的昂扬不见踪影,脸上像是挂了霜,灰扑扑的,透着一股难以置信的沮喪。
“店家,”他走到柜台前,声音干涩,像是刚跑了几里地,“再再住一日。”
邹兰眼皮都没抬一下,心里暗笑,嘴上却应得爽快:“好嘞,客官。”
第三日,几乎是昨日重现。
文人依旧是起个大早,满怀着今日必中的信念出门,又在日头升高后,垂头喪气地挪了回来。
这次他连话都懒得多说,直接将铜板拍在柜台上,闷着头就往楼上走。
邹兰耳朵尖,隐约听到楼梯上傳来低低的、带着悲愤的念叨:“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王邹兰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第四日,第五日……日子如流水般过去。
那位自诩天命的文人,成了客栈里一道固定的风景线:每日清晨意气风发地出门,午前或午后,失魂落魄地归来。
脸上的神情,也完成了从自信满满到悻悻然,再到如今近乎麻木的沮丧。
他不再提什么“天命”,也不再说“一日足矣”,只是每日沉默地續上一天的房钱,然后把自己关进房里。
这期间,邹兰的客栈倒是没那么冷清了。
陆陆續续又住进来四五位客人,清一色操外地口音,穿着儒衫,也都是冲着“圣人解惑”来的。
他们拿剧本和第一位几乎一模一样:满怀希望去排队,灰心丧气回客栈。
人一多,境遇又相似,这几位文人晚上便凑到了一起。
大堂的角落里,常常能听到他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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