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讽中逐渐消散了个干净。
若不是父亲的嘱咐,我早已一走了之,不必日日赔笑,事事退让。
我眸色一沉,语气也冷了几分,靠坐在椅背上,不再掩饰:“兄长若实在不耐烦,再忍我些日子便是。等我将府中事务一一交代妥帖,便不再碍你的眼。”
卫泉闻言,倒没生气,反而定定地看着我。
半晌,他道:“你来一一交代妥帖?这偌大的家业,离了你便不转了吗?”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他笑了一声:“呵,小山,你真的很单纯呐。”
我皱紧眉头,厌恶别人这样看我评我。
好像哪怕这几日我翻山越岭、劫后余生,在他们眼里,我还是那个一无是处、不谙世事的废物。
卫泉顿了顿,话题一转,突然问我:“你和李将军关系很好吗?”
我不解其意。
他垂眸继续把玩着玉坠,声音缓慢却清晰:“当初李将军寻到我,将我送回卫府时,还特意嘱咐我,要善待你。我还以为你们交情极好。”
我心中一怔,一阵空白,不知该作何反应。
他却并未在意我的沉默,淡淡道,“真好啊。我也想与李将军交个朋友。”
我喉咙干涩,胡乱应了一句:“为何?”
卫泉却像听到了什么笑话般,诧异地看了我一眼:“当然是因为他令人敬佩啊。除此之外,可能还有……冷面将军那提起朋友时,一闪而过的柔情吧。”
猛地,好似有什么重物,砸在我脑子正中央,激起一阵嗡鸣。
一闪而过的柔情?
他是说,李昀在提到我的时候,露出过那样的神色?
我还未细想清楚,卫泉已不紧不慢地续道:“初见到李将军时,我快要病得不行了。于是,我向各路神佛许愿,能有谁来救救我。然后,不知是哪位神仙真的显灵,将李将军送了来。他亲自照料我,几夜不眠,将我从鬼门关前拉了回来。他还同我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卫泉说着,眼里竟真泛起点点感激,“果然不过两日,他便告诉了我身世真相。”
接着,卫泉便如数家珍一般,讲起李昀是如何照顾他,如何为他解心中疑窦,又如何亲手安排心腹,一路护送他回南地,送进卫府。
“可惜,李将军总是太忙了。但日子还长,我们趣味相投,总会成为朋友的。”他说着这样的话,眼睛紧紧盯着我,看我的反应。
我不知此事是真的如此,还是卫泉故意这样说来气我。
但都不重要了,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这位似神明一般的李将军,可以轻易给别人带去生的希望。而带给我的,却只有痛苦。
我沉默了许久,胸口像泡水的陈纸,一层层褶皱开来,软塌、腐败,碎不成形。
我轻声问:“你可曾问过他,为何会突然去寻你?”
卫泉微顿片刻,轻描淡写地说:“当然是因为你不得太子欢心了。”
我没料到他竟如此轻易地说出口,仿佛这事原就该如此,人人皆知,不值遮掩。
我怔在原地。
“所以,我才说你单纯呐。”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绕过宽长的书桌,站到我面前,依旧吊着眼,“你分不清自己的位置,这就是原罪。”
我怒目回视他,看到他目光里的不屑,以及一丝奇怪的怜悯。
“爹的心思真奇怪。明明我和他才是血脉至亲,他却偏偏更袒护你。”他停了片刻,像是咽下一口气,“就因为你来得早一步,就该占尽好处?我不喜欢。”
他叹了口气,重复道,“我不喜欢。”
突兀地,一股冷汗顺着脊背滑下,像是被冰水从后心浇了一盆。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