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沉声继续道:“太子若要为此发难,便会有许多隐患浮出水面。”
“你以为林彦诺是什么要紧人物?”我轻笑一声,带着几分讥讽,“他死了,反倒合了太子的意。只有死人,才不会开口。现在,我们要等的是,太子如何向圣上交代。解释一个本该几年前就死之人,缘何出现在东宫之中。而且,还是个因谋逆之罪,该被满门抄斩之人。”
大王子沉吟片刻,缓缓点头,分析道:“话虽如此。但我想,此事未必能立刻重创东宫,只是足够埋下些祸根。”
说罢,他抬眼看我,意味深长,“此刻,该你那位好兄长上场,再添把烈火了。”
“正是。”我淡声回道,“但如今最坐不住的,是三殿下。等他沉不住气了,便是我们谈条件的时候。”
我凝视着大王子,语气慢条斯理:“到那时,你才有筹码,与三殿下定盟。”
大王子似笑非笑:“那你呢?你与三殿下的交易是什么?”
“不过是保全卫家。”我答得平淡,随即一笑,“等你与他都坐上那张椅子,我还怕卫家会倒吗?”
大王子的金眸一敛,凝视着我,片刻后缓缓摇头,低声喟叹:“为了一个卫家,你竟能做出这般疯狂之举。”
“是啊。”我语气低沉,“人若心中还有牵挂,便不免疯狂。”
他嗤笑一声:“我不懂。”
“你没必要懂。”我斜睨他,“野心是你安身立命之本,你不需旁枝末节。”
“你这是把我当作冷血禽兽?”他挑眉。
“恰恰相反。你这样,才活得通透。”
大王子怔了怔,随即失笑。
他不再言语,只在离开时,声音低沉,对我说:“我等你的好消息。”
上了马车,我只觉心神俱疲。
目光落在虚空,似是万念俱寂,又似思绪翻涌难歇。
热腾腾的姜茶混着一丝甜味入鼻,风驰将一盏热茶端到我面前,低声道:“爷,喝点姜茶暖暖身子吧。”
我“嗯”了一声,接过饮下。
微甜的辛辣顺着喉咙滑入腹中,不多时,暖意缓缓升起。
这才发现,原来自方才起,浑身早已冰透,连面上肌肉都不知何时僵得紧绷。
风驰低眉顺目,欲言又止,眼角余光悄悄打量我。
我将茶饮尽,他接过茶盏,终还是忍不住,轻声问:“爷……李将军那边,我们……便不管了吗?”
“怎么管?”我淡淡反问,“我将他害得至此。他此刻,只怕恨我入骨。”
风驰张了张嘴,似要辩,对上我的神情,话到唇边终究化为沉默。
良久,他才嗫嚅着说:“可他毕竟救过您……”
“救过我?”我轻轻一笑,笑意未达眼底,带着些疲倦,“他害我时,也没手软过。”
马车在雪地上辘辘而行,轮声沉闷,像压在胸口。
我望着窗外一片白光,低声道:“这世上,哪来什么无辜的债。”
风驰沉默片刻,目光微垂:“爷,我知道……您并不想让他死。”
我顿了顿,半晌沉吟不语。
过了好半天,才似点头又似自语般,说道:“他救过我,也害过我。”
这话宛如未净之语。
似在解释什么给风驰听,又似是在说给我自己听。
救过我,也害过我。
——所以,我没有杀他,只是稍稍……骗了他而已。
想到他那只手,我眉心微蹙。
若救治及时,应无大碍。
我心底这样想着,下意识抬手摸了摸眼罩。
皮革被热气蒸得柔软,却依旧沉沉压在脸上。提醒我,相较之下,他那点伤,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我忘了,前提是——要救得及时。
风驰见我动作,神色一凛,像是终于下定决心似的,语气带出几分狠意:“爷已是仁至义尽。若不是念着他曾救过您,大王子那边,怕是早要他命了。都怪我迟疑软弱,扰了您的心神……”
我没有答话,只是坐在那里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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