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肃眼中掠过一丝悲悯,徐徐摇头:“路要自己走,才能记得住。你正当盛年,又是榜眼之才,多思多想,方是正途。待你想通了,再写信与我细说吧。”
丹绥俗务不多,留给周文昌思考的时间格外多。
庄勋一介武将,或许真不通晓那些繁文缛节。
况且,他遍查过庄勋府邸,庄总兵既没有蓄私兵,也没有制黄袍,阖府内外,就这么一座新修的观景台于制不合。
而他大修此台,也不是为着自己享受,而是为给母亲祝寿,贺寿过后就要着手拆除的。
偏偏在这段时间里,有人将消息密告于他。
周文昌热血上头,生怕庄勋毁证灭迹,便急急奏报了上去。
可无论庄勋是否遭人构陷,他终归是干了逾制的事情,真真切切抵赖不得,一世军功化为乌有。
而他这个前途无量的新科榜眼,也触了圣心逆鳞,被远远发配到这难有建树之地。
周文昌悚然惊觉,自己真有可能是被人利用了。
可惜,他明白得太迟了。
悲愤交加之下,他修书一封寄予王肃,恳求他指点迷津。
这世上,肯出言点拨他的,似乎只剩王大人了。
很快,王肃给了回信。
他要他不忘御史之责,监察四方,同时屈身守分,看顾百姓,做好每一桩分内事。 w?a?n?g?址?F?a?B?u?页?????????ε?n????????????????ò??
这话说得冠冕堂皇,极是漂亮,但实际操作起来就不一样了。
所谓“监察四方”,便是暗中窥伺邻县矿务,若有官员贪墨,便悄悄报予他知。
在庄勋一事上栽了跟头,周文昌学乖了不少。
他不动声色地蛰伏着、观察着,非得等到证据确凿了,再向王肃汇报那些人的罪证,务求一击必杀。
后来,如周文昌一类的人,被称作“长门卫”。
那几年,他需要向乐无涯汇报诸样事务。
对这个后起之秀的能力,周文昌是服气的。
但王肃对他有恩,他真正想效忠的,是王肃。
于是,周文昌在乐无涯手底下消极怠工,却将搜罗来的、足以扳倒他人的罪证源源不断秘密呈送王肃,以表忠心。
那姓乐的权倾朝野,狂悖骄横,不顺其意者,休想得他一丝半毫的提携。
周文昌就这么一年年地在丹绥县这潭死水中原地踏步了下去。
山高皇帝远,又能暗中掌握旁人的生死命脉,周文昌渐渐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差。
然而,乐无涯轰然倒台之后,周文昌发现,活儿越来越难干。
一日,矿监牛三奇径直寻上门来,径直道破了他的身份,并要他把其他几个地方的矿监的黑料卖给他。
若那些人垮了台,他牛三奇说不定能图个近水楼台先得月,再捞个肥缺,大发一笔横财。
周文昌别无选择。
这些年,他过得极是清苦。
原因无他,从矿山里捞出来的每一滴油水,他都用来豢养眼线了。
而这钱的来路,牛三奇一清二楚。
自从拿住了周文昌的把柄,牛三奇胃口被养得越来越肥,捞钱捞得越发肆无忌惮。
而周文昌这才惊觉,自己走到今日,竟早已泥足深陷,一边贪墨,一边用贪墨来的钱来监视旁人是否贪墨。
搜索的提交是按输入法界面上的确定/提交/前进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