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运殿前,胡雪松伸着脖子?,借着廊下灯笼的?微光,觑见王府的?车驾在不远处缓缓停稳。他?眼尖,瞧见车帘掀开,一个衣着华贵的?老妇人被?王爷亲自搀扶下来?先下了车,应就是老襄王妃。紧接着,许久未见依然光彩照人的?庄夫人也搭着王爷的?手?下来?了。
他?心头一跳,也没想着再进偏殿给大公子?禀一声,便猫着腰匆匆溜走。
天色昏暗,他?并没有注意到?,昔日身形纤细苗条的?庄夫人身上的?诰命服似乎都小了一圈,小腹也微微隆起。
回了正院,穿过庭院里开得稀稀落落的?秋菊,轻手?轻脚入了屋内。
室内药香弥漫,陈阅微倚在铺着厚厚锦褥的?软榻上,病容恹恹,一双眼睛正盯着跳跃的?烛火出神。
往常这时候,她都该歇下了,可今日,想着她的?夫君正带着旁的?女子?在宫宴上春风得意,尽享荣光,她就难以安寝。
“娘娘,”胡雪松压低嗓子?,语速飞快,“老王妃、王爷与庄夫人一并到?了,是……同乘一架马车进的?内院。”
陈阅微捏着帕子?的?手?猛地攥紧,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
同乘一车?从?前老王妃的?家信上,对她字字句句都是关切和?教导,她原以为这位历经风霜的?宗室长辈,会看不惯儿子?如此宠妾灭妻,会为她这个正经儿媳主持公道。
可如今……连老王妃也这般嫡庶不分,由得那狐媚子?登堂入室,同乘同坐?一股被?所有人背叛的?屈辱和?愤懑,绞得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不由想起了自己?的?胞姐,让自己?前世羡慕嫉妒了一辈子?的?女子?。昔日,方氏在英国公府里头作?威作?福,是不是也全然是这位婆母的?手?笔?
“熄了烛火!”她冷笑一声,“都熄了!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我喝了安神汤药,已然歇下了。”她心里清楚,直到?此刻承运殿里还?没有任何人来?求见她,显然,王爷今夜还?是会歇在那狐媚子?那里,她不必自讨没趣,更不必谄媚不值得敬重的?长辈。
丫鬟们面面相觑,不敢违逆,连忙吹熄了内室与外间的?大部分的?灯烛,只留了角落里一盏光线微弱的?宫灯,供值夜的?婢女用,正院霎时陷入一片昏沉死寂,唯有窗外秋虫在凉风中瑟瑟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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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运殿偏殿里,灯火通明?,暖意融融。鹤哥儿被?舟车劳顿累得小脑袋一点一点,伏在老王妃肩头勉强答完几句话,已然昏昏欲睡。老王妃摸摸孙儿困倦的?小脸,心疼得紧。
“罢了,”她对侍立的?奶娘和?丫鬟道,“哥儿困成这样,就别折腾了。今晚就让他?在这偏殿歇下,东西明?日再慢慢收拾,届时挪到?宁安堂去。”至于今夜,她也陪着哥儿歇在此处就是。
到?底还?不放心,又细细问起:“哥儿回来?以后可有水土不服?晚间用了多少东西?夜里需得警醒些,他?身子?弱,最怕受凉反复。”她事无巨细地询问着进府以来?的?事情。
奶娘便道哥儿一切尚好,在车上时原本?就用了些清淡的?粥和?小菜,回府后又用了小半碗燕窝羹,未见有什么不适,明?日可请府中医官再来?给哥儿请平安脉。
她顿了顿,觑着老王妃的?脸色,“正院那边,派了内使胡公公过来?,说是王妃娘娘病中不便,让送了几样小玩物和?几匹料子?添置衣物,道是娘娘的?心意。”
老王妃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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