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幸好”啊,幸好他当时给自己绞了一个手钮,没有纵容自己一巴掌拍死这一副柔肤脆骨,幸好他在玉霖绞他脖子的时候即时稳住了身体,没有让细镣勒断她的手指。否则,他也听不到她这一声谢谢。
“御批纸是吧。”
“嗯。”
张药站起身朝外走去,然而刚出门,却又听玉霖追出道:“其实没有御批纸张,我也无所谓。”
张药回过身,平声问道:“你很喜欢说‘无所谓’这三个字,可这是真话吗?”
玉霖站在门口,却学着张药的样子抱起了手臂,“当然不是。只不过我觉得这世上的事,没有任何一件是不要代价的。你不断地帮我,我不断地受你的恩惠,而你又那么想死。于是我担心有一天,你跪在我面前,把刀递到我手中,求我杀你。为了报答你,我就不得不去破,我坚守多年的戒规。”
“你放心。”
雨已经停了,张药走进一道深浓的物影里,“你不喜欢私刑我明白,我不会逼你动手杀我。我帮你不过是因为,能少杀一个人算一个人,玉霖。”
玉霖沉默了一阵,才应了一声。
张药望向门框前那道瘦影,“我祝你等,走活死局。”
第24章 登闻鼓 登闻鼓院,素衣击鼓的官婢。……
来日天晴,梁京道上的积水还没有干,往来担浆提壶的贩夫走卒踩着清亮亮的水坑子,吆喝声点破了沉寂的天空。
几只漏秋的雁忽然无端俯冲,决绝赴身城外的梧桐林,树冠微摇,而后朝阳破林而出。
天光渐亮,千户万檐滴残水,满城伶仃。
长安门上的晨钟迎着朝阳响起,提督九门内官陈见云,监察着城门守军,开启了长安门。
城门隆隆作响,干冷的风从官道上吹来,越过南护城河,猛地灌入梁京城,晨钟的声音还没有停下,长安右门外路北,一声登闻鼓响,穿过钟声,顿时传遍长安门内外。
陈见云与城门守军一同回头,又一声鼓响传来,声音沉闷而辽远,似乎是一弱力之人,抬臂挥锤,在巨鼓面前,拼上了全身的力气。
青天之下,长安右门外路北,登闻鼓院,素衣击鼓的官婢……
很快就吸引了无数围观的人群,他们像群蚁聚食一般,围堵住了晨光熹微中的长安门。
登闻鼓响了……
赵河明站在神武门的下马碑前,听到了第三声鼓鸣。
走在赵河明前面的毛蘅本来已经一脚踏入了神武门,却也被那接连三声鼓响钉住了脚步,随即回身,几步跨到赵河明面前。
“什么声音?”
吴陇仪站在赵毛二人身后,平声道:“登闻鼓响了。”
毛蘅顺着吴陇仪的目光看去,声音竟微微有些颤抖,“八年了……赵河明,你与你那个女学生,立起的登闻鼓,已经八年未响过了啊。”
神武门前的官员皆驻足听鼓声。
奉明初年,《大梁律诰》起草,登闻鼓立起,在赵河明的记忆里,那是玉霖活得最自如的一段日子,她年轻,明朗,信奉律法能为人间开正道。她像一个不知疲倦的人,一日一日地埋在经由登闻鼓起立的案件里。直到前太子谋逆案发,前太子被诛杀,左右春坊的辅官,披发赤足,为前太子敲响登闻鼓,言辞凄切,陈太子之冤,那恸哭之声,从登闻鼓前起,响彻长安门内外。
那是真正的死谏,所有的击鼓人,都在家中备好了棺材,有的人甚至因为不想家人因自己获罪而受辱,而提前鸩杀了妻女。而奉明帝也没有给这些人留余地,以“谋逆”议罪,一连十天,诛尽击鼓的辅官,人血喂饱了诏狱的刑具,张药平生的第一件飞鱼氅衣,就废在那一片血海里。
后来,登闻鼓就再也不响了。
“谁在敲啊……”
神武门前,长风送无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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