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又如何能要求,那个被他剐得只剩一条贱命的玉霖,可以还他一个精妙之局。
何况这个局虽然草率,却是一双软绳套,同时套住了他与许颂年的脖子。
那勉强仿出形神的“虎爪书”,不需多深的书道修养,也能看出是有人栽赃嫁祸他赵河明,他好像完全可以轻而易举地从这个软绳套里脱身,何况,玉霖还给备好了物证——御批纸。
然而他敢用这个证据脱身吗?
一旦他用了这个证据,就是逼皇帝处死整个司礼监。
且他掌刑名事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看不出这个证据有多荒谬。
司礼监想要陷害刑部尚书指使刘氏孤女焚毁天机寺,又怎么可能揭露自身,用只有司礼监才能替皇帝取用的御批纸。
如今奉明帝把许颂年剥得干干净净地送到他面前,看似是给出了自己的立场,然而赵河明明白,他一旦以“御批纸”为证,逼杀许颂年,即无异于是逼奉明帝自断其臂。
当然这个局面 ,对于许颂年来讲也是一样的。
只有司礼监才能代奉明帝取用的御批纸,成了栽赃嫁祸刑部尚书的证据,此举之刻意,此证之勉强,他只要让杨照月和陈见云等人,跪在奉明帝面前真情实意地狠哭一场,就能把盗窃御批纸,设计陷害的罪名抛向内阁又或者科道两衙。
但他敢这样做吗?
他亦不敢。
盗窃御批纸,等同于矫诏,此案一开,就是逼奉明帝再度血洗梁京官场。
不论是自断其臂膀,还是血洗梁京官场,都是奉明帝不可能做的事情。
因此赵河明和许颂年都明白,这就是一个很草率的局,甚至是一个假局,毕竟他们二人都没有在这盘棋局上落下任何一颗真实的棋子,且他们此时就算千万颗棋子,也都不能下手。
落子,即逼帝杀无罪之人。
落子,则自身有罪。
玉霖坐在张药的棺材里,静静地看着窗外漫天的星斗,此夜无风,天高云淡,即便她眼睛不好,好像也能看清每一颗星辰。
天如棋盘,星辰若子。
玉霖低下头,摊开掌心,掌心里躺着的,是刘影怜在天机寺内帮她留下的那块石头。
石头表面的焦灰已被她清晰过,露出灰白的本色,其形如桃,一掌可握。
玉霖轻轻捏住它,梦魇中的那个声音,便又在她的耳边响起。
“小福,惩诫她……”
“小福,惩诫她……”
“小福,惩诫她……”
声音一声高过一声,在玉霖的脑海中,叫嚣成一片。
玉霖闭上眼睛,猛然振臂,石头砸壁的声音却并没有如期传来,她并没有松开手掌,她坐在棺材里,朝着无名之处,虚投了一石。
这安静的梁京深夜,除了那个令她恐惧的声音还在不断喊她的乳名,无人回应她投出的这一虚石。
然而,这是二十多年过去之后,她再一次握石振臂。
二十多年前,她到底有没有向着那个跪在庭院里的女人投出过这颗石头,她已经想不起来了。如今,她也不知道,到底要把这颗石头投向何处,但她就是觉得,总有一天,她要走出那个梦魇,认出跪在她面前那个女人,看清握她之手,带她投石的人,以及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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