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往“27”旁边按了一下,因为动作很快,整个过程显得仓皇,按键没能顺利摁亮,季风廷只好上前半步,抬手时在半空不小心与另一只手轻轻撞上。
在他快碰到按键前,江徕帮他摁亮了“28”。
季风廷收回手,别过脸,维持着沐恩的微笑,一副不敢冒犯前辈的样子,冲着电梯门那头说:“谢谢江老师。”
江徕沉默着,八九秒后,二十七楼到了,江徕抬脚迈出电梯,路过季风廷时,冷淡地往他的方向扔了句“不客气。”
门轻合起来,曳引机运作,很快,叮一声又打开。
好几秒后,季风廷茫然地迈出了电梯。
这时候他才醒悟过来,他刚才也许做了多余的事情。
第7章 你看,所以人类真的很贱
小时候,季风廷常做类似的事情。
比如借口自己另有其事来婉拒同学邀约,实际上不过是因为他的兜常常比脸还干净,在聚会中多点一杯饮料都是压力;比如在亲朋好友兴致勃勃地讨论集体出行计划时总假装睡着或者没注意、不感兴趣,实际上他心中只有尴尬和汗颜,因为沉默不语的父母没有参与其中的经济实力;又比如下了晚自习后要硬生生等到所有学生离开才出教室,这样就很少有人会发现,这位成绩优异老师器重的班干部,原来是如此孤单不合群的一个人。
好笑的是,现如今自述,他年近三十、生活经验丰富、拥有冷静理智稳重脾气,遇事逃避的手段与幼时比起却没有半点长进。大概这就是所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洗完澡,晚八点,季风廷拿起手机。
上个剧组的尾款到账,不多,不过够用。确认好数额,季风廷将这笔款项分成几份转出去。
被他随手打开的电视在回播一部很经典的谍战戏,他躺到床上,看着看着就闭上眼。耳边是声音被压得很低的台词,什么委员长戴老板嘉陵江曾家岩,原来故事背景也在山城,在血色的八十年前。他躺了很久,不愿意想,可还是想到很多,情思像漫天飞絮。
他第一天做演员,演扛着糖葫芦满街叫卖的小贩,当晚在巴掌大的宿舍里兴奋到整夜睡不着;终于有导演记住他的姓名,那是个艳阳天,他指着自己,说那个谁来,叫什么季风廷;下工走在路上,从总是一个人,到和三两朋友,和江徕,到又总是一个人;他沉沉浮浮、来来去去,不跟别人聊天说话,怕认识的人见着他就要怜悯或是嘲讽他,怕人问他现在在做什么,年纪有多大。
他还想到自己银行卡里可怜巴巴的余额,昨夜紧张压抑的梦境,仿佛还在自己脸上灼烧的太阳毒辣的温度。他想到谈文耀,想到江徕,想到一想就抓狂郁抑的今日见面和拍摄的场景,想到一事无成的过去和冥昭瞢暗的未来。
他心脏很痛苦,表现得却很平静。一晃过去,九点了,干脆抓起一旁的剧本看,翻开一页,是第八十九场戏。孔小雨对邢凯说,你看,所以人类真的很贱,快乐的事情忘得飞快,痛苦的结症过去许多年也解不开。你叫我不要想,其实你自己也做不到,这是种病,每个人都有。当然也有科学依据,我听过有专家说,人在痛苦的时候身体里会产生海洛因一样的东西,会成瘾,我记不住那叫什么,我觉得那多半就是人类热爱忄生虐待的原因。
季风廷缓慢地将这场戏看完。
九点十三分,门被敲响。很意外,来人是江徕的助理梅梅,两人一问一答交谈几句,梅梅说明来意,季风廷迟疑片刻,还是点点头,回屋换了衣服。梅梅开上江徕常坐的那辆车接他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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