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如韫问:“不知阁下敲的是谁家的棋,落的是谁家的灯?”
程鹤年反问道:“那阿韫呢?”
孟如韫不答,在他对面的软蒲团上坐定,瞥了眼棋盘,说道:“我与程大人再对弈最后一局吧。”
程鹤年问:“为何说是最后?”
孟如韫不紧不慢地说道:“因为朝廷派的新巡抚使这几天就要到了,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办鲁得永劫官粮一案。”
程鹤年捏着棋子,“鲁得永劫官粮与我有何关系?”
“有没有关系,程大人不应该问我,应该去问新巡抚,你的亲笔信算不算物证,下属口供算不算人证,你的人在鲁得永打算存放赃粮的地方被抓,算不算人赃俱全。”
“我从未与鲁得永写过亲笔信,也不曾派人去鲁得永放官粮的地方,”程鹤年神情微变,看向孟如韫的眼神泛冷,“你想构陷我?”
“程大人,程公子,程兄,”孟如韫觉得好笑,“你我算半个故交,无缘无故,我构陷你做什么?”
“那就是陆明时。”
孟如韫轻轻摇头,“着相了。你看这棋盘上,黑子吃白子,白子杀黑子,非是因仇怨不可相容,不过都是为人驱使,替人杀夺。无论是我与陆明时,还是程大人你,都是掌权者手里的一枚棋,所以我来的时候才问,程大人敲的是哪家的棋。”
她的话虚虚实实,似每一句都意有所指,又每句都没落到实处。程鹤年心里警惕,不敢乱接,“我听不懂你的意思。”
“罢了,那我把话说得明白些,”孟如韫将指间的棋子落到棋盘上,“你替太子谋事,若太子想保你,纵你真与鲁得永有书信往来,他也有办法把你摘干净。若太子不想保你,你再清白——”
她拈起一枚被困在死局里的黑子,“当啷”一声扔进青瓷棋篓里,“也不过是枚弃子。”
程鹤年一哂,“东宫为储君之尊,谁能让太子自断肱骨,就凭长公主?”
“程兄又错了,”孟如韫摇头,看向他的眼神里带了几分同情,“太子虽尊,可上面还有皇上呢。”
程鹤年不信,“此事与皇上有何关系?”
“有何关系?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朝堂是皇上的朝堂,”孟如韫轻笑一声,“以粮换地,劫的是皇上的粮,换的是皇上的地。如此浅显的道理,你竟然问,有何关系?”
程鹤年抿唇不语,望着棋局,似在思索孟如韫的话。
孟如韫提醒他道:“难道程兄至今仍没想明白,为何议事会上,梁重安、李正劾、薛录都反对你吗?因为他们都是皇上的人,来苏和州赈灾,是替皇上办事。以粮换地最大的败笔在于,赚钱的是东宫,但百姓们骂的是天子,太子将苏和州百姓搜刮干净,你让皇上找谁收税,单靠那几个商人的商税养着吗?”
程鹤年的声音沉了下去,“你的意思是,以粮换地之所以推行不成,是因为皇上反对,而不是长公主。”
“我与程兄说句交心的话,”孟如韫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烛光沿着她的长睫,在鼻尖上投出一片浅浅的阴影,“我若是长公主,乐得见子夺父财,臣污君名。皇上不喜,东宫就算赚得富可敌国又有何用呢?”
程鹤年心里微微一跳,嘴唇动了动,竟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早就提醒过程兄,‘人间私语,天闻若雷’,这天,指的可是皇上啊,”孟如韫手指间慢条斯理地盘着两枚棋子,“难道程阁老没有写信告诉你,是太子上疏请求更换的巡抚使吗?”
“什么?!”程鹤年微惊。
“看来,程阁老也被蒙在鼓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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