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珣伤及肺腑,正骨后双腿能行走,两三天之内却不宜颠簸,便在此处租赁了空院落,暂且歇下来养伤了。
已是日暮时分,霞光穿透云层,将麦草染得昏黄,山脉后晚霞如练,宋怜就着霞光,随手翻看着一册心经。
宋怜不信佛,常敬而远之,故此甚少翻阅佛经,对佛法了解得极少,听李珣说道清道境两人连日来除了对他施以酷刑,便是对他讲经论佛,试图教化于他。
他二人企图用这样的办法收归李珣,便说明此法是有用的,至少对一部分人有用。
那道衍内里同其余诸侯王并没有什么差别,敛财之手段有过之而无不及,却又十分不同。
有无数人自愿为其奉上家财,为其赴汤蹈火,在所不惜,他不豢养军队,一朝令下,男男女女,无论高官重臣,还是农人工匠,皆俯首称圣。
手里这一卷经书是她顺手从天王殿里捞出来的,书页已被翻得残旧,是为《大佛顶首楞严经》,艰涩难懂,宋怜耐下心来,字句拆读,实在不明其意的,提笔标记,留待日后再请高僧讨教。
福华来禀,“殿下醒了,要见主上。”
两人院子隔着一条石子路,走过去只需半刻钟,宋怜掀开草帘进去时,林医师刚叮嘱完用药吃食的忌讳,说完朝宋怜潦草行了礼便出去了。
药尚放在木凳上,李珣欲起身去拿,几日水米未进,实在虚弱,连坐起来都难。
“我来罢。”
宋怜在木板床前坐下,端起陶碗,手背试了试温度,石勺舀到他口边。
她手上亦包裹了白纱,大约是在那殿中受的伤,李珣含下汤药,叫热汤激得咳嗽,咳得剧烈,平息时扶着她的手臂,“我大意失查,中了僧人手段粗劣的招数,害你奔波来此,又受了伤。”
那僧人先假扮成普通人的模样,掠了人再穿上僧衣,手里的度牒可以通行吴越任何一州,又有无数信徒帮其遮掩,想追查到行踪本也比常人要难。
宋怜温声道,“实则你不必硬抗,大可将蜀中幕后人的消息告知于他,然后告知他我极擅追踪术,身边又有林霜季朝这样的高手,没有你的相助,他们很难得手,这样一来,他们会将你带出南岭山,折回零陵城,或是广汉,到了这两个地方,无论是你往外传消息,还是被斥候寻到,都要容易得多。”
他自幼受廖安折磨,极能忍痛,但频繁受伤,总是容易落下宿疾病根。
李珣听茬了,以为她是嫌自己笨,便又想起前翻斥候查到的消息,昔年在江淮,她亦被贼人掳掠,却是将计就计,牵扯出了潜藏江淮的奸宄。
论智谋,他确不如她,李珣只道,“我亲眼看见一个本分实在的人,只因这道境拿出了道衍的圣令,立刻便提刀杀人,那道境说整个越地里,哪一个人都可能是道境,只要知晓了你的身份,零陵城又有多少能取你的人头。”
他说得急,想坐起来一些,喘匀了气,半响方道,“抱歉。”
他声音极低,却郑重,宋怜怔了怔,便明白了他说的抱歉二字,并不是因为南岭山的事,心里也跟着松了松,“你安心养伤罢,还有许多事等着我们去做。”
他的伤重,却也能养好,宋怜斟酌片刻道,“罗冥送来的回信有些异常,益州的事事关重大,我需得亲自去一趟,蜀中有周弋段重明坐镇,二人待你忠心,目前出不了岔子,五日后你启程出山,便直接留在东湘城处理政务。”
“万全和周慧留给你,云氏尚有一些粮食,你要做的是尽快收买民心,除百姓外,先解决刘、楚、公羊三姓,此三家各有优缺,各有软弱,我留下文策,你学着周旋处理,有敲不定主意的,可去信给段先生,许先生,宋先生,也可让福华传信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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