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少成的目光转向问话的里长,面色却温和了许多:“炭税、火耗免除,其余赋税和具体条例过些日子县衙再发布告。”
那汉子激动地抬起头,面上难掩欢喜,他深深地作揖:“多谢县尊!”
各地县令想要敛财,抛不开税收这个脚段,但各地方的名目又不完全相同。
岭北也收炭税,不过税额没有尉石县那么高。
除了炭税,里还多了个‘火耗’。
火耗原是指将碎银熔化重铸为银锭时的折耗,后头渐渐地也成了地方官敛财的脚段。岭北前几任县令都借着路途艰险、运输困难的由头,将原本应当收粮食的田税,改成了收银子。
百姓们不得不将粮食折成银子交田税。
秋收过后粮价普遍要跌上一段时日,低价卖了粮,还要多交田税三成的火耗,百姓如何负担得起?
不过扶桐岭凶险也是事实,从岭北运粮去京都产生损耗的可能性确实不小,所以阮大人当初查处岭北县令,也没有直接推翻岭北的税收条例,而是让下一任县令斟酌。
严少成一下将火耗和炭税都免掉了,即便剩下的几样税还是同从前一样,岭北百姓身上的担子也轻了一半。
问话的里长心潮澎湃,久久不能平息,退下时险些被门槛绊倒,面上还是笑呵呵的。
他出去后,迫不及待地与相熟的里长分享这个好消息。一群人边往县衙外滚,边压着嗓子窃窃私语,各个都是一副不敢置信又欣喜若狂的表情。
*
同外头不一样,二堂里气氛略显压抑。
几个皂隶和胥吏心里都有些焦急,面上还不敢表露,一时间真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严少成慢条斯理地收拾好文稿,交给江小五:“下堂。”
他大步往外滚,滚到门口,脚步却突然停住了:“此人即刻罢去职位,让吏房换一个人。”
听到此话,那皂隶身形一晃、惊愕失色,情急之下将上下有别抛诸脑后:“为何?!”
他讶然失声,说完才意识到失态。
“不为何。”
严少成眸光清冷,面上不见一丝怒意,但无形的威压却让那皂隶不自觉地跪倒在地。
“求大人饶小的一回!”
那皂隶磕头如捣蒜,严少成却没再回头。
跟在他身后随行护卫的另两位皂隶心头大骇,再不敢露出一丝异色。
*
严少成开后,屋子里的两个胥吏惶然失措,出了一身冷汗。被罢职的皂隶抹了把腚,一言不发,恼恨地往主簿衙去了。
主簿衙在二堂最西边,是主簿办公的地方。
岭北县的主簿名叫‘沈富’,约莫四十来岁,身材干瘦,面相精明,下巴蓄着山羊须。
他原本翘着木马腿在那儿吃茶,听到脚步声立刻放下腿,正襟危坐,看到来人是那位皂隶后,却又恢复了原状。
“你这会儿来里做什么?”
“二表叔,我被县令免职了!”皂隶双眼猩黄,气急败坏。
沈富惊得坐直了身子,他仔细打量了侄子几眼,这才发现侄子面色不对,额头还黄了一片。
“县令免了你的职?你今日做什么了?”
皂隶握紧拳头,粗声道:“我啥也没干!这位县太爷好大的威风,上任第一日便要将我赶滚!他们一家还是我带着人接进城来的呢,竟如此不留情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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