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取思想上绝对的统治权。
——而更可怕的是,后续的历史再三证明,儒家的这顶冠冕的确是辉煌灿烂,无可比拟;而且一旦戴上,便再也不会取下。他在思想领域的统治地位,将绝不逊色于皇权在现实领域的统治地位。
“儒家强壮得太迅速了。”卫将军轻轻道:“对于陛下来说,昨日的种种遭遇,简直像是儒生们露出了獠牙……”
关中的侠客郭解犯法无数,但依仗高贵的家世和显赫的人脉,历次都设法逃脱了刑狱;直到他的门客为了捍卫他的名声杀人,天子知道后立刻将郭解处死,不但靠山束手无策,连家族也随之夷灭。这是因为动员他人为自己而死,是独属于人主的权力,擅自婴触,断无幸理。而现在,儒家却在皇帝面前完整展示了一遍动员的流程,并隐约触碰到了动员死士的界限——那激起的忌惮反感,当然不出意料之外。
——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取死之道”,和实际篡权夺位之间的区别,恐怕也就只有那么一哆嗦了。如果居心叵测一点,那甚至可以将之视为对皇权的试探。
“我倒不知道陛下会是这样的心思。”穆祺道:“但其实仔细想来,这也不算奇怪吧?毕竟儒家很快就会获得独尊的地位,从思想向各个领域全面渗透,最后甚至搞出篡位这种大活……那它蔓延得快上一点,又算什么呢?”
听到“篡位”二字,长平侯的脸很厉害地抽动了一下。他勉强控制住表情,终于没有当场破防,只是说道:“……但先生也知道,至尊已经尝试过很多制衡儒生的手段;如今——如今略受挫折,当然会有忧虑。”
皇帝自然知道儒家坐大、王莽篡位的结果,并曾有意无意给另一个“自己”做过剧透。但以他的观点看来,儒家的扩张之所以完全失控,是因为另一个“自己”挑选的制衡手段太低级、太失败了——李少君、李少翁,栾大,和这样的虫豸方士混在一起,怎么能搞好政治呢?脆弱的制衡策略最终一败涂地,本也不在意料之外。
但还好,还好,现在他有幸重新来过,终于能够纠正以往的疏漏,制定新的方略。所以,皇帝一定要精心挑选,百般斟酌,为儒生选择一个最强大、最可怕、最难缠的敌人,让他们彼此对战,缠缠绵绵,一直打到世界尽头为止。
以此标准精心筛选,选出来的人也果然没有让皇帝失望——抛开癫狂错乱、大字不识、狂悖犯上、目无尊长、常常无差别攻击气到皇帝蛋疼等等一百多个缺点不谈,你就说穆祺是不是一个相当难缠的对手吧!
人选一旦选对,天下的事情都会好办。这几个月以来刘先生袖手旁观,是亲眼看到儒生们被锤得魂不守舍丢盔弃甲,在更先进的技术与高妙的理论前溃不成军,甚至被迫与诸子百家的残兵败将反复撕咬,困在乱战泥潭中不可自拔——往日儒生睥睨天下的锐气消弭殆尽,倾颓衰败的先秦各家则在印刷术的刺激下重振旗鼓,双方唇枪舌剑,难分高下,竟仿佛重回了文、景时乾坤未定,各派尚能激烈争鸣的时代;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俨然显现于前,即使皇帝为此受过一点池鱼之殃,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损失了。
这样一切顺遂、尽在掌握幻梦做了很久、很长,直到儒生的巴掌横空而来,啪唧一声把陛下给扇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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