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抓着我便疾步往外走,走出宅子才又迅速对我吩咐道:“一会儿到了崇明馆,什么话都别说,也别应和,只管埋头吃东西,鬼子问你话就当听不懂。看我们示意,逮着机会就走。明白吗?”
我迅速点了点头表示明白,才又问他怎么了。
沉桦啐了一口,骂了声娘,眼里火气快要烧出眼眶,恨恨地说:“老子今晚就要了结了曲明这个狗东西。”
车停在崇明馆门前,楼外围了一圈步兵,一半国军,一半日军,个个英姿挺拔,威严铮铮。
我看到阿四混在其中,眼神不住地往我瞟,满是担忧。沉桦对视过去,他才像是吃了定心丸一般,一咬牙,目不斜视盯着前方,不再看我。
刚一落脚,沉桦下来给我开门,又俯下/身用仅我与他的声音吩咐:“记住,什么都别做,别答应,也别说。”
大厅依旧歌舞升平。
曲明给长桌主座的小胡子不停地夹着菜,小胡子与林深时推杯换盏,嘴里说着我听不懂的东洋话,眉眼间看着林深时颇有相见恨晚的神态。
林深时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此刻的表情,只听得见笑声爽朗,经过曲明尖着嗓子喊我一声之后的脊背微不可见地僵了一下。
席上众人目光皆投向了我。有戏谑如娼女,有冷漠如传玉,有诡谲如曲明。
主位之人眼神在定到我脸上那一瞬便再没挪开过,风月场上游走十载,我再清楚不过那眼神里毫不掩盖的炽热下翻滚的是什么意味的风云。
只有林深时,在转头望我那一刹那,背对着身后所有人,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
寂静中听见那日本人含糊不清赞叹了一句什么,没等人问,曲明迫不及待满脸堆笑冲我翻译:“铃木君夸三爷美貌无双!雌雄莫辨呐!”
林深时终是扬了嘴角,冲我招手,语气随意得像招呼什么宠物一般:“过来吧。”
我径直过去坐下,一言不发。
刚拿起筷子,又听见铃木一股脑朝曲明说着什么,曲明只咯咯地笑着应和,嘴里日文夹杂着中文不停地重复“分内之事、不敢当”。
铃木杨起下巴示意曲明翻译,曲明赔着笑脸冲我和林深时点头哈腰地倒着温酒,说出的话倒像是吸了三月春雨余下的凉意:“铃木君客气,谢我让他开了眼界,今日瞧到咱们林将军金屋藏娇的美人儿!我这也是被逼急了!还不是怪我这一屋子不成气候的野鸡野鸭登不得大雅之堂,唱的不三不四的调子入不得铃木君的耳朵。这不,才想起咱们莫三爷,那唱的,国粹!禾川一把手!今儿正好开开嗓!反正梨园也歇业得够久了!再不练练呀,那不得活儿生啦?”
好一招慷他人之慨,借花献佛,伺机报复。
我不接话,也不抬头看人,只无言吃着面前的花生。 W?a?n?g?阯?f?a?布?页?????μ?????n?2???Ⅱ?5??????ò??
这次铃木声音毫不顾忌只冲我而来,即便多了两分敬重,也犹如磨得蹭亮的利刃,要划破储存了蓄势待发的波涛的宁静海面。
毫不意外的曲明的声音随之而来,简短干练,像借了势的野狗卯足了气:“不知道铃木君今天有没有耳福呐———”
热闹不歇。
台上依旧五光十色,我仿佛看见吃席里每个自忙自事的人都尖起了耳朵,像长了一只只朝我收声的喇叭。
觥筹交错间,林深时埋头,一颗脑袋离我极近,足够挡住四面八方看我回答的视线。
他低声问我,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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