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路有刚开花的桂花树,那是没有人特意照顾的野桂花,开得不盛,但香气毫不遮掩地散在空气中,热烈馥郁。
再往上走,树上就不开花了,挂着沉甸甸的果子,树枝被压弯了腰,似乎下一秒便会折了。
“这是苦枣,”郑青云从地上捡了根长树枝拿着,戳了戳树上青色的果子,“味道嘛,那是真不怎么样。”
我见他单是提起就皱着眉毛,语气里满是嫌弃:“你是吃过吗,那么大的怨气?”
郑青云撇撇嘴,从树上打了两个苦枣下来,慢悠悠地走过去捡起来:“小时候吃过,五六岁的时候吧,跟着村里的大孩子上来摘果子吃,结果遇见这么个不好看也不好吃的玩意儿,现在想起来嘴里都全是苦味!”
他嘴里咂摸着,仰起头盯着扑簌簌掉叶子的苦枣树,半眯着眼,眼尾晕着金黄的光。
我见他转着苦枣就像老年人转核桃,好笑地问:“怎么,不甘心,要让我也尝一尝?”
郑青云偏头,眼睛睁开,唇角一勾,复变为精神抖擞的样子:“你要愿意,洗干净了可以试试看,我只是打下来让你看个清楚的。”
说着,他朝我眨了眨眼,微抬下巴,“接着!”掷了个椭圆形的枣子给我,颇有点重量,落在手心尚有钝痛。
这野果安静地躺在我手里,表皮光滑,有着春天树枝刚抽芽的嫩青色,凑近了闻还有一股草酸味。
郑青云走到我身旁,也凑过来继续说:“村里人打苦枣,好像是因为这可以入药,清热化痰,至于是不是真的我就不知道了。”
我说:“是不是所有带着苦味的东西都可以清热?”
郑青云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大笑道:“果然,从小就被逼着多吃苦的,苦瓜,苦枣,乡下城里都一样。偏偏甜的就不能多吃,说是坏牙齿,败胃口,现在想想怕不是个骗局!”
我挑挑眉:“你真单纯,还就信了。”
郑青云无奈地摇摇头,黑发遮住了他的半边眼睛:“以后再也不信了,走吧,上面还有好多。”
我脱下外套,袖子扎在一起,兜成个袋子,带着两个苦枣继续向上。一边走,枣子就在袋里晃悠,发出砰砰的闷响,我像个沿途化缘的僧人,这座山就是我的施主。
郑青云手揣在裤兜里,轻车熟路地走在蜿蜒崎岖的小路上,宛如一只轻盈的燕子从这个枝头飞到另一个枝头。“这个,我叫它状元果,”郑青云环抱着粗壮的树干,他的手臂竟不能将它完全围住,“又长大了,以前我大伯都可以把它抱住的。”
我问:“又是你随口取的名字?”
郑青云做出一副被我识破后恼怒的模样,踢了颗小石子到我脚边:“对啊,我又不知道它叫什么,就算知道了,也记不住。”
他又变成了那个属于自然的精灵,说些不着边际的话,可又句句真诚,像是在逛自己的院子,骄傲地介绍私藏的珍宝。而我是得到特许证被他亲自领进来的参观者,见了什么都新奇,但最让我惦记的不是这满山的珍宝,而是这个带点小脾气的藏宝人。
我把石子重新踢回去:“总该有个理由吧,为什么叫状元果?”
郑青云扯下一截树枝,上面结了十多个形状不规则的果子,明黄色,他一个个摘下来:“你别看它长得多,其实每年也就半个月可以采,我们来得巧,再晚来几天,估计就熟透了,落在地上烂掉,就又得再等一年。少啊,物以稀为贵,就和古代的状元一样,凤毛麟角。”
他招我过去,把果子扔进兜里,剩下最大最饱满的一个,拿瓶装矿泉水洗净后递给我:“状元果是甜的,只有一点酸味,吃起来像……像李子,尝一个?”
我放进嘴里嚼了嚼,这果子饱满多汁,虽然个头不大,但是甜分不少,余一点点酸味在舌尖,让人总有一种没吃够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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