拖着这副残躯……实在太狼狈了。
很多很多时候,他都是这般无能为力, 无论自己身陷囹圄,还是祖母伯父被痋师杀害,陆秉下落不明,白冤被秋决刀屠戮,直到此时此地——哪怕他拼尽全力,最终都是无能为力。
他走不动了,所以,他甚至连一把伞都护不住。
周雅人揉了把潮湿的眼睫,忍着钻心蚀骨的剧痛,摸索到一棵粗糙的树干。
皲裂的老树皮有些硌手,他残喘着靠上去,从怀中摸出瓷瓶,完全不顾剂量,一股脑倒出一把喂进嘴里。
他也不嫌苦,嚼碎了和血咽下肚,随即去掰那条瘸腿,撕下衣襟又缠裹一圈,尽可能压紧膝伤止血。
周雅人迅速做完这些,寻了根略粗的树枝当柺棍,然后将所有注意力聚集于耳,艰难撑起身。
此时除了尖锐的蝉鸣之外,他总算又能听见一些周边的动静。
原来他慌不择路逃进了一座山。
周雅人还算知悉一点地舆方位,晋之山河,表里而险固,此乃表里山河之南翼——中条。
山脉首起蒲州,尾接太行,北有涑水,南依黄河而行,连汾、晋之险嶝,延绵百里,谓之岭厄。
河东道解州便是倚中条之险,控盐池之利,盐船往往通过涑水运渡至黄河,输送各地。
周雅人闻到一抹较浓郁的松脂味,周遭应是一片松林。
细密的松针拂过衣襟,他听见身后响起踩断枯枝的脆响。
这么快就追上来了,周雅人脊背紧绷,拄着拐杖在密林中穿行,正待此时,手中的报死伞通过共感递了话:“西北二十丈有一处石罅。”
什么?
慌促间,他没留意自己的血什么时候沾上了报死伞,又于何时建立的共感。但眼下也没功夫深究,听从指引前往西北方向。
与此同时,周雅人的意识中忽然显现出画面,正是他足下这片松林,只不过独行其间的只有白冤。她一袭白衣,肩背单薄,穿行于常青绿林之中,好似在为其引路。
于是周雅人看见了足下草甸,看见了苍松古柏,仿佛足迹重叠在一起,领着他来到一处山崖峭壁前。
崖边扎着棵千年古松,层叠的树冠茂密如伞盖,虬枝峥嵘苍劲,根茎凿土穿石,紧咬住危岩,蜿蜒伸扎向崖壁。
“扶稳崖壁,踩住根茎迈过去,”报死伞中响起白冤的声音,“当心些,别滑了脚。”
周雅人依言踏上攀伸至悬崖的粗大树根,一只手扶住崖壁,一只手抓紧舒展的松枝,深褐的枝桠好似覆着层鳞甲,硌着他掌心。
古松的根茎牢牢盘扎入危崖峭壁间的石罅中,是嶙峋山骨间的一道裂缝,刚好够一人容身藏匿,非常隐蔽。
一簇瘦草顽强地从岩隙挤出来,支棱在周雅人颊边,带着抹山峰的沁凉。
周雅人拖着残躯一路走来,精神紧绷到极致,里衣早被冷汗浸得湿透了,黏腻地贴在皮肉上。他极力调整自己的呼吸,不敢大喘,一是因为吐息间心肺犹如针扎,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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